筱双_

这个晚上没有月光，也没有星星，一切都被厚厚的云层挡住了，显得比以往还要阴森些。而那个男人戴着兜帽，这就更叫要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了。在夜色的阴影中只露出他鼻尖以下的部分。这时若有人远远望见了这道黑影，定要慌乱的择路而去——避他远远的，仿佛他披上了死神的披风。
但此时没有一个人，已是深夜，街道两旁的住户早熄了灯。
一个绝好的暗杀之夜。
那道黑影，那个高大的男人，他的风衣遮住了他腰侧的一把匕首和一把消音手枪。他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声音，他匆匆穿过一个小花园，穿过一丛丛的雏菊和天荠菜，只引起了一阵细微的沙响，这响动只有伏在灌木丛里的猫听得见。
这个人即是路德维希，他此行正是为了去杀另一个男人。他来到花园前的这座房子，从一扇窗翻进去，轻轻落到铺着地毯的地板上，此时他的靴子就像是猫的肉垫，但他踢到了一本画册，封面绘着威尼斯的街景。更多的路德维希没法看清楚，他辨出一艘贡多拉的轮廓。接着他抬起头，他的神态却随着这抬头的幅度增大而凝滞。
他看到了一个孩子，确切的说是一个女孩。
“她”向窗的位置侧卧着，闭着眼正酣睡。在夜色中她的头发是棕色的，头发并不长，连脖颈都未达到。路德维希把这个孩子认作女孩是因为她的睡衣。在她的毯子以上的部分是“她”微微起伏的胸口，那夸大的领口边缘有一层好看的花边，而领口从一边滑下来露出“她”的右肩。“她”的手臂交叠在外，袖子是可爱的泡泡袖。“她”像婴儿般蜷曲四肢，把脚露在外面——“她”看起来就是位令人怜爱的小女孩。
他没听说过瓦尔加斯还有个孙女，虽然他和很多杀手一样秉承某些原则，比如他不杀孩子，但这基本上不影响他的行动。
他只需杀了“她”的爷爷。
也许那位瓦尔加斯就在隔壁的书房——
“您是谁？”
“她”突然对路德维希说道。
路德维希才发现，月光悄悄的倾泻下来，一定是乌云露出了某一角，让“她”被笼罩在一片淡蓝色的光芒中，揉着她半睁的睡眼。
没有尖叫，没有惊异，只有一句疑问。
“您是死神吗？”“她”又问道，嗓音温柔，带着童音的尖细，语气天真。
“不，我...”路德维希不太擅长跟小孩子交流，他甚至有些局促。
“我是来保护你的。”说完这句话路德维希都被自己吓了一跳。
“她”笑了，脸上有小小的酒窝。
“这么说，您是天使？我还没见过一身黑色的天使，能靠近点让我看看吗？不必摘下您的兜帽。”
她只是一个小孩子，路德维希想，试着让自己放松下来，他放在腰侧的左手又垂下了。他向前迈了一步，跨过那本画册。
“近点...再近点。今晚这座房子只有几个仆人和我自己，我的哥哥和爷爷都到罗马去了，他们说不能带上我一起去，真是遗憾。”
路德维希皱了下眉，他走到那个孩子的床前。
“这样近我才可以拥抱我的天使。”“她”这么说，抱住了路德维希，脸贴在他的胸膛上。
即便是严肃的路德维希，他也被这突来的拥抱而惊讶，而他又在猜想，“她”会不会听到我的心脏跳动的声音？那颗拳头大小的心脏好像跳得更快了。
“请您走的时候摘走花园里的一束天荠菜吧，我怕醒过来发现这只是个梦境。”
“她”乖乖的躺在床上，对坐在身边的路德维希说。
“我会的。”路德维希看着“她”放心的闭上眼，将“她“露在外面的脚丫移到毯子里去，小心的不去触碰到“她”的脚掌，孩子总是很敏感的。
然后那道黑影再次翻窗而去，拿着一束天荠菜，消失在巷口。

“他走了，哥哥。”
一扇衣柜的门被推开，罗维诺跳了出来。
“他是一个杀手，你这样做很危险，费里西安诺。”
“我的枕头下就有一把匕首，不用担心。”费里西安诺露出枕头的一角，那匕首反射着银光。“你听到他的嗓音了吗？”
“听到了，你看到他的眼睛了吗？”
“看到了，如果再亮一些我可以看得更清楚——他的眼睛是蓝色的，就像海。”
“是贝什米特的次子。他们居然雇佣到了路德维希，按理说他没必要为他们买命…除非他们有他想要的情报。”
“关于他的兄长？”
“对，关于他失踪的兄长。”
“…我想我有个好主意，哥哥。
路德维希是最优秀的杀手，如果连他都不能暗杀爷爷，那么谁都不能。”
“你要怎么做，费里西？”
“看呀，”费里西捏着他的睡衣，“海德薇丽小姐送的裙子都好看极了，我可以穿着它们去找路德维希，他不会对我有防备的。也许我可以说服他…而哥哥，就请拜托向安东尼奥哥哥打听消息，他跟贝什米特的兄长是好友，哥哥也很喜欢他，对不对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