筱双_

（来放篇文 非常喜欢掠食城市的设定所以…用了原作中潜猎者前期的设定写了一篇独伊，没看过原作的话就当他是个AI吧，这是关于一个失忆的AI的故事）




我把他从废墟下挖了出来，因为我看见了他露在外面的一根机械手臂。其中手腕的连接处断开了，那些细细长长的线路也散落了出来，蓝的或者红的，也许，那些灰厚厚的盖了一层，我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。我一边用手指蹭发痒的鼻头一边想，这片废墟的年代肯定有世纪之久了，也许在那场六十分钟战争之前就是如此，从外观和圆形的穹顶来看，这里像是座教堂。我把行李随意一扔，掀起了不少灰尘，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，在尚完整的穹顶下响起层层回声。我有些懊恼自己没戴上口罩，但还是得皱皱鼻子，费了些力，拽出了他的上半身，他的下半身也许还埋在某个地方，不过不重要，那些都是为了模拟人的形态而做出的驱壳罢了。
令我意外的是，我原本以为我挖到了游牧帝国的潜猎者，那些具有丑陋的金属壳人形的亡灵战士，他们打破我们所知的常识的界限。你肯定听过：没有人能从幽冥之国回来，他们就是个反例。而眼前的他除了部分躯体损坏露出内部的机械构造，甚至还身着外衣，虽然破烂得不成样子，但也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——人。
我把他平放在地面，接着我才注意到了他的容貌，既没有金属面具也没有想象中面具下死去的人脸，只是从左眼到太阳穴缺失了一部分，露出内部复杂的电路，其余的面容与真正的人类无二。我擦去他脸上的灰尘，令我更加吃惊的是，除了那些灰尘带来的颗粒感，我的指腹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柔软。我盯着那颗裸露的左眼，而那颗眼珠也像正盯着我，用他清澈的，海水一般的蓝色，仿佛在对我说话，让我去叫醒另一只眼睛。于是我拿出了我的工具箱，我相信这些古代机器的顽强，也许我可以再次激活他。

“嘿，”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，可能他也只有一个编号，像那些研究室里的潜猎者一样。为了确认，我在他的眼前挥着手，我想他的影像应该没出什么问题。“嘿，你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？”我尝试用德语与他交流。
他靠在墙边，用仅剩的一只眼眨了下，这令我吃惊，也许这只是程序编写好的一部分，为了让他更像人。
“您是谁？”他的嘴唇没有动，那声音来自内部，幸好德语写入了他的程序。
“一个考古学家，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？”
他又眨了下眼睛，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。
“不记得了。”
“好吧，”我耸耸肩。把刚刚从他身上搜来的日记本摊开，那被烧得只剩下半本，字迹大多已经模糊不清。
“费里西...”我皱着眉头辨认。
“费里西安诺。”
“你还记得？这是你的名字吗？”
“不...这恐怕是我的数据库里唯一保留的东西。在此...我有个请求。”
他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我，这令我有些不寒而栗。
“请你帮我恢复我的数据库，那些对我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信息。”
“对你而言？”我松了口气，又拿起了我的工具，拨开他脑后繁杂的线路，我想只是需要检修一下他的机械脑。
“是的，我的信息储备是为了记录，类似于...记忆。”

我为他的电子脑重新接上电源，他需要一些时间来修复破损的数据。那些银白色的电流像是急速窜动的水流，从头顶蔓延包裹他仅有的上半身。
他能从这亮白的水流中看见什么呢。

“路迪！”
我听到声音刚转身，他就扑到我的怀里来。我拿着厚厚一叠资料，腾不开手，只好双手举着它们。
“路迪！”他又唤了一声，用他甜糯的声线。
我侧头去看他，视线中模糊了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文字，他蜜色的眼睛躲在后面微笑。
“欢迎回来，费里西。”我说。

“如你所见，”我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，“我们的实验还没有结束，而他们仍需要我的参与。”
“关于如何复活一个理因安息的人？”费里西和我并排坐在草坪上，严肃的神情有一半隐在夜色里。他提出质疑，但语气中充满悲伤。
“...严苛点来讲，确实是这样。”
“路迪，”他蹙起眉头来看着我，“你我都知道的，纵使是这个基地里最小的孩童也都明白——没有人能从幽冥之国回来。”
我陷入了沉默，关于研究内容，我没有办法向他透露太多。尽管是参与其中的我也不能说服自己，当生命彻底消亡，他们的躯体会腐化埋于尘土，从此与这个世界断开一切联系...
“不，”我反驳道，不是反驳他，而是我自己，“正因为如此，这个研究才有意义与价值。我们需要他们复活，也许不是真正意义上的，因为我们需要复活的仅是他们的记忆。”
但事实上，没人知道这场实验的最终目的。
“他们会从长眠中苏醒，以另一个姿态‘活着’，我们会给他们一个新的身体，牢固且难以毁灭。”
“‘他们’会是谁？”
“不应在当下死去的人，仍然想活下来的人，或者是某些人不愿失去的人。”
费里西低垂着头摇了摇，抬起头来用棕色的眼睛看着我，我盯着他双眼里透着的明明暗暗的光。
“他们也拥有感情吗？会像我爱你一样深爱生前的恋人吗？”
他睁大了他的眼睛等待我的答复，眨也不眨一下，微红的眼眶让我怀疑下一秒就会涌出泪水。
“我不能确定，但如果是我，当然这只是个假设，我依然会留存那份对你的爱，直到我的身体彻底毁灭。我将在那个国度与你同行。”

在那之后的几个月，我们各自因为不同的任务而没有了交集的时间，费里西让人捎口信过来说他一切安好，但听说在北方，已经吹响了战争的号角。不知何时，战火将烧到这里。

“贝什米特博士，我们是时候寻找一个试验品了。”
“不，再给我点时间，我可以保证实验的结果万无一失。”

“空袭...！是空袭！！”
“火就要烧过来了！快跑！”
“贝什米特博士！你为什么还要回去！”
“我得回去找费里西！他还在里面！”

他永远也记不清基地的路，我焦急的想，他只认得如何从他的办公区溜到我的实验室来。
“费里西安诺！！”离我的实验室还有一段距离，我看见了慌张的他以及他身后成为火海的实验室，有爆炸的闷响回荡在炙热的空气里。
“路迪！”他开始朝我奔跑，于此同时，他身后那片火海突然绽放出一朵巨大的花，挟裹着热浪将这里包围。

眼前是一片白光，渐渐的我听见人们交谈的声音，有我熟悉的与陌生的，像是由远及近，逐渐清晰起来。我的眼睛也终于适应了头顶巨大的白灯。
“贝什米特博士，您醒了吗？”那道模糊的影子向我发问。
我想用手背揉一揉我的眼睛，它们有些酸涩，可我像失去了我的双手一般感觉不到手的存在。
“怎么回事？费里西安诺呢？他应该和我一起才对。”我艰难的发声，声音喑哑。
“很抱歉贝什米特博士，我们无力挽救瓦尔加斯先生，他已经葬身在那片火海中了。”
“不...不会的...”
“请您节哀，博士，与他相比，您的存在更为重要...我们需要您完成最后的实验。”
“最后？最后只需要有一个试验品来测试就够了。”
“是的博士，您是最佳人选。”


“你想起来什么了吗？...呃不，你恢复那些数据了吗？”
“关于我生前的一切…是的。我就是为了记住它们而被改造的。
我也拥有过名字…我叫路德维希。
…我也记得那双蜜色的眸子，它们在夜空下微微的闪着光，我还记得那个甜糯的嗓音，亲切唤我'路迪'，我还记得…”
如果那不是我的妄想的话，我眼前的这个机械人，也就是路德维希正一开一闭他的嘴唇，清楚的吐露词句来。
“那是谁…？费里西安诺？”我打断了他。
他突然与腐朽的建筑物一般沉入死寂。
“费里…费里西。”他将这个名字再次置于口中咀嚼，我不知道他的牙齿是否具备和人一样的功能，但他看起来就像在那么做。既艰难，又缓慢。
“费里西安诺。”他终于完整的念出这个名字，就像口吃的人一样，下颚颤抖，作出无声的努力。
空气中有细小的噼啪声。
“哦天哪。”我看到有零星的火花从他裸露的后脑勺迸射出来。他依然在尝试拼凑句子，也许他已不是在向我传递信息，而是在为他自己开启必要的记忆的开关。
“费里西安诺。”他在我惊讶的眼神中继续说道：
“他是我的爱人。”
他脑后的火花像是我在月亮节上见过的烟火，在空中肆意的炸裂开来。

“没有人能从幽冥之国回来，所以，我最后一个请求是：请你彻底毁坏我的机械脑，让它停止运转。这样，我才能实现我的诺言。”